1-1. 第一章

冬日多雲的午後,陽光時明時暗地打在灰藍色的地毯上。從南面一整面的落地窗望出去,是密集林立的高樓大廈和白壓壓的天。

辦公桌上堆著好些文件,電腦還保持著待機狀態,座椅裡只搭著件西服外套。辦公室的主人正靠在另一側的原木座椅裡,眼鏡摘了,睫毛垂著,呼吸漸緩。

助理小茗輕手輕腳把門開了一道縫兒,駐足大約五六秒,判斷自己老闆是否睡著或者是否想理她。

原木桌子上古色古香的茶盤邊點了一支檀香,彌顏從嫋嫋薄煙後抬了抬眼,低聲道:“什麼事?”

小茗立馬回:“那個人來了。”

彌顏“嗯”了一聲,又淡淡說:“讓他等著。”緩緩流動的煙霧後,那雙睫重又垂下。

小茗應聲很快走了。

一連失眠一星期了,每天只能睡著兩三個時辰,身體頭腦又累又沉,可精神就是異常活躍不肯安順。

彌顏一隻手捏著座椅扶手,用了七八分勁兒,深切的感到硌手的疼痛後,才稍微平順了煩躁紛雜的心緒。

最近的生活太乏味無聊了,他知道他這是需要一個玩具了。

一個嶄新的玩具固然很多,只要有錢肯花心思,每個秀色可餐的玩具都會新奇好玩一陣子的。

可是一個絕對稱心如意的玩具,實在是太難找了,抱著可遇而不可求的良好心態,至今他還沒遇到過一個和手的。

不如意事常八九,縱是心寬冷靜如彌顏,也漸漸厭倦了每次淺嘗輒止和失望落寞。

彌顏突然從椅子裡坐起來,眼睛直盯著會議室的方向,眉頭一點點地皺起來。

那個人,會不會再次讓他失望呢?但是,他絕不會放過一個合適又有挑戰性的機會,在彌顏快三十年的生命裡,從來就沒有錯失過一個必須要努力的機會。

從上學到出國留學,從爭奪家產到掌管公司,從排除異己到主宰家族。一路走來,他最明白機會的重要性,又深知怎麼能最好的拿捏把握。

 

空蕩蕩的會議室裡充斥著中央空調嗡嗡的細微響聲,密閉的空間裡燈光冷暗,有種特別適合昏昏欲睡的氛圍。

於淺霧坐在其內卻格外精神,甚至是緊張,他無意識地滑著手機屏幕不讓它暗下去。

會議室靠門那一面是磨砂玻璃牆做的隔斷,每次有人從鋪著地毯的走廊裡走過,他的目光就緊盯著那模糊的身影,是在等人又怕人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於淺霧頭腦裡的弦越繃越緊,彷佛隨手輕輕一撥就能猝然斷了。而那隻能掌握他命脈的手,像只是徘徊在他的喉間,涼涼地停在那,逐漸捏緊......

這感覺自然是不好受的,但他沒辦法。自己的父親還在看守所裡,挪用的公款已經付了母親的手術費。奔波數日,到處求人借錢,可是想盡了辦法也不能湊出那筆錢。母親還臥病在床,妹妹在外讀書,父親一進去家裡唯一的支柱就倒了,別說還不上那筆錢,就連今後的生活來源都成了問題。

上次來到父親公司的時候,於淺霧拿著欠條去求那個年輕儒雅的男人,放過自己父親這一次,這筆錢他以後一定連本帶利的還上。那個人看著他只是溫和的笑著,說只要答應他一個要求——給他做一年的狗......那個人還說很喜歡他,不著急,讓他可以慢慢考慮。

於淺霧是處過幾個女朋友的,因經濟基礎薄弱,又粗枝大葉不會體貼,所以大多沒處太久就無疾而終。二十多年了,他確實是直的。自己長得五大三粗,脾氣還火爆,看上去哪裡像是會吸引同性愛好者的?況且,不是做他的人,還他孃的是做他的狗?!於淺霧當時要不是怕得罪他早就把他揍趴下了。

像這種要求論誰會答應呢?可是,僅僅過了兩天,於淺霧就來了。

他想起自己上中學的時候,成天逞兇鬥狠打架惹事,有多少個傍晚午後,他站在走廊裡看著他爸跟教導主任連連道歉。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在他的前面,保持著兩米左右的距離,和他一起回家。當年那個總是穿著白色襯衫的背影,現在已然微微佝僂了,兩鬢竟也斑白了。他的父親為了這個家犯了錯誤,他於淺霧是不是也應該替父親去擔一回責任,替這個家去盡一次力。

而且這件事,是他可以做到的,是他唯一可以為父親和這個家做到的。可能,還會很簡單。不過是丟棄尊嚴和自我,耐住羞辱一年而已。他於淺霧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一陣風襲來,於淺霧猛地從座位裡站起來,扭頭去看,一個短髮的小姑娘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頓了頓才說:“彌總請你過去,你跟我來吧。”

於淺霧一路被引到走廊盡頭的總裁室,小茗示意他自己進去,便轉身回了旁邊自己的辦公位。

門把手微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於淺霧猶豫片刻就推門進去了。

“過來坐。”

於淺霧順著那個人的意思,走到一張寬大的原木桌前和他面對面坐下。

彌顏正在洗茶,小巧的紫砂茶壺被他纖細的手指禁錮著,從深褐色的壺嘴緩緩倒出茶水,淋到蓮蓬茶玩上,一時茶香四溢。很快煮沸的水被注入茶壺裡,“啪嗒”輕輕一聲,彌顏把紫砂壺壺蓋蓋好。一雙似有云霧繚繞般沉靜淡泊的眼眸,正隔著鏡片靜靜看向他。隨即問道:“於先生,是考慮好了嗎?”

於淺霧點了點頭,急切地問道:“我父親的事......”

彌顏也知道他要問什麼,“你父親的事目前已經立案了,現在只能按照程序走,一切我會讓律師去辦妥,你等著就行。”

“你要我做什麼?”

彌顏把椅子邊的文件夾遞給於淺霧,“你仔細看看。”然後顧自端起茶壺倒了茶,細細聞了聞茶香,邊喝邊等他看合同。

對面的人穿著寬大的棕色衛衣,像是很柔軟厚實的面料,圓領貼在他麥色的頸窩處,寬闊厚實的肩膀下面不知是怎樣澎拜的肌肉紋理,此刻因緊攥著手掌,看起來微微緊繃著。擰起的濃眉下一雙又黑又亮的眼,似帶著怒氣和懊惱的掙扎,薄潤的嘴唇緊抿著,微揚的下巴帶著最後一絲不想妥協的倔強。

於淺霧緊緊握住了拳頭,力氣之大甚至微微地抖動著。這份合同的每一個條款、每個字句他都看的清晰明白,雖然來之前已經做了心理準備,然而一股數九寒冬般的寒意自他的腳心竄進來,順著他的靜脈血液一路漫上來,直至他遍體生寒。他很想把手裡的文件夾狠狠砸到對面那張虛偽的臉上,這個人的變態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但是他不能!那隻唯一能放過他父親和他的家的手,是那個人的,於淺霧能做到的只有忍受,只有讓那隻手從他父親和他的家上,拿到自己的喉嚨上。

彌顏一直看著於淺霧的表情變化,瞭然他的心理掙扎。就著這樣可餐的男色,好心情的品了一盞茶。輕輕勾起嘴角,這樣上好的桀驁和倔強,堅韌和強大,如果被狠狠的蹂躪、打碎,讓他只能順從、臣服,那將是多令人心曠神怡的暢快啊!

他知道於淺霧會答應的,幾乎成竹於胸。說起來,於端挪用公款這件事,他是聽財務總監彙報過,金額也不太大,也沒造成什麼影響,彌顏沒怎麼在意,甩手讓財務總監去解決。後來於端的兒子找到公司,倒是讓他在意起來。公司門口的匆匆一瞥,就被這個年輕的男人吸引了。查清了於端挪用公款的始末和他的家庭情況,彌顏整個人都微微興奮起來。他知道這個讓自己感興趣的男人,就快是他的了。

兩個人顧自想著事,也不知過了多久,於淺霧抬起頭來,黑亮的眸子裡沉靜無波,“彌總,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彌顏舒服的靠在身後的抱枕上,揚了揚下巴示意他開口。

“你是要玩SM遊戲?有沒有尺度限制?”

“看來你不是什麼都不懂嘛。”彌顏調笑道。

好歹於淺霧也是個二十幾歲的男人,難道他以為自己住在山裡沒有通網?“我看過這樣的片子。不過,是男女的。”

“那你喜歡嗎?”彌顏感興趣地問道。

之前這樣的題材出於好奇於淺霧是點開看過幾個的,看著那些場景、道具總感覺作秀的面兒大,尤其是兩個人的狀態和地位關係,在他看來絕對用不出“喜歡,感興趣”這樣的詞的。現在,顯然自己是要被捆綁的那個,他要是喜歡那就出鬼了。

彌顏看著於淺霧面色鐵青的搖了搖頭,溫和地笑著解釋:“一種興趣愛好而已,就像是另一種生活方式。你不需要擔心,我很有經驗,是絕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及真正不可挽回的創傷。這一點,協議上是有明確寫到的。至於尺度......”

對面男人的停頓,讓於淺霧緊張起來,這個道貌岸然的死變態不會真想把他玩死吧?

二十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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