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01章:重逢。

  第01章:重逢。
  
  八月擠進尾端,鷺科大臨近開學,學院周圍被車流堵得水洩不通,禁鳴限速的校內車道擠滿了私家車,這會兒正緩慢挪動著。
  
  新生開學季到底是比冬季開學熱鬧些。
  
  比起其他學院熙來攘往的宿舍區,中美國際學院的宿舍樓下,冷清得有點格格不入。
  
  宿舍樓周圍營業的店鋪寥寥無幾,就一咖啡店在開關門間隙隱隱漏出些R&B風格的英文歌,透明門就著慣性合上的瞬間,音樂聲也隨之被隔絕。
  
  店門口跟擺設似的放著兩張圓桌和幾張椅子,瞧著似乎比店內的陳舊不少。
  
  溫斯爾仰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後腦抵著椅背沿,正微眯著眼眸發呆。桌上的冰拿鐵因為炎熱天氣落了桌面周圍一圈水珠。
  
  數十米高的樹枝從樓旁周圍毫無規律地岔出,綠蔭擋住了斜上方的烈日,恰好落在他半邊臉側,蓬鬆的黑髮在裹挾著熱浪的微風下撫動,凌厲下顎線在仰頭間愈發明顯,泌出細密汗珠的皮膚在深灰寬T的映襯下,白皙得過分。
  
  他正了正無線耳機的角度,耳機內的ai女聲正毫無感情地朗讀著手機軟件裡的英文字眼。
  
  “This way of life ended when I was seventeen,and Toledo house was sold as a teardown for parking lot,a sale my mother had long planned so I would have money to pay for my college.”
  
  想來是天氣過於悶熱,容易口乾舌燥,男生喉結不規則地滾動了一番,端莊的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My sister come during my father's visiting that summer because……”
  
  ai女聲被微信電話的默認鈴聲打斷,溫斯爾這時候才掀起昏昏欲睡的眼皮,坐直了身軀。順手抄起桌上的咖啡,嘬起吸管,懶洋洋地對電話那頭道:“喂?”
  
  聽筒傳來喬時澤急躁的聲音:“斯爾,我車在學院門口被擋了,進不去宿舍。”
  
  溫斯爾調笑著回他:“打電話讓人挪車不就好了。”
  
  “就是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瞧這破奔馳肯定也不是我們學院學生的車。”
  
  溫斯爾從鼻腔中應出一聲氣息的“哦”,吞了口拿鐵潤了潤喉嚨,建議道:“那先把車停學院門口,這會兒宿舍周圍也沒地方停車,反正今晚吃飯也要開出去。”
  
  電話那頭煩躁地嘖了聲,掙扎了幾番後,妥協道:“好吧,那你先幫我點杯美式,我走過去要一段時間。”
  
  “行。”
  
  掛了電話,溫斯爾點開店鋪點單小程序,給喬時澤點了杯冰美式。隨即又點開聽書軟件,播放回剛才被打斷的英文片段。咬著吸管喝光剩下的半杯冰拿鐵,繼續微昂著腦袋放空。
  
  大約二十分鐘後,喬時澤才罵罵咧咧地趕來,一屁股坐在溫斯爾對面的椅子上。
  
  店內的服務員隔著玻璃門瞧見來人,也順勢將那杯冰美式端了出來。
  
  “我真的是奇了怪了,到底是誰的車,那麼囂張地橫霸在路口——謝謝。”喬時澤這頭抱怨著,那頭不忘了對店員道謝。
  
  “可能是哪個學院老師的吧。”溫斯爾摘下無線耳機,收回盒內,“校外人的也說不定,最近不是開學季麼,應該只是停個一時半會兒就走的。”
  
  喬時澤抽出紙巾抹了一把額間的汗,撈起桌上的咖啡大口大口地灌進喉嚨裡:“雖然國際學院這邊車流不密集,但不至於停得那麼沒素質吧,來來往往的也不止我一輛車啊。”
  
  溫斯爾笑他一身汗涔涔的狼狽,沒說話。
  
  喬時澤被自己的同學這麼一嘲笑,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滿臉都寫著“要不是本少爺的車被擋了,才不會沾著一身粘膩的汗臭味過來!”
  
  “算了算了。”喬時澤快速地安慰完自己,焉了好一會兒後,忽然兩眼發光,像是想到了什麼,他一拍大腿,“對了,這學期的課,你都選好了沒?今天都三十號了,明天就要上課了啊。”
  
  溫斯爾回他:“還差兩人文學分,一直搶不到我想上的課,就一直等著。”
  
  “那麼巧,我也是差人文的兩學分。”喬時澤聽他說著就打開手機裡的選課系統,劃拉著刷新頁面好幾次,最後焉兒了吧唧說:“人文就剩一門能選了啊。”
  
  溫斯爾側目:“剩什麼了?”
  
  喬時澤嘴角抽了抽:“《刑事案例分析》,一百個位置,還剩三十二。教師是:法學5。”
  
  說著就把手機移到溫斯爾面前。
  
  溫斯爾拿過手機一瞧,無奈妥協道:“那沒辦法,就這個吧。”
  
  喬時澤不開心了:“你看像這些老師是什麼,高數1,英語3,法學5的,都新老師,不能我們自己踩雷吧。”
  
  溫斯爾扔給他一個“那你說怎麼辦”的眼神。
  
  倆人對視片刻,不約而同地露出無奈卻只能接受的表情,然後默契地低頭,打開自己的手機,進入學校系統,點擊【選課】。
  
  溫斯爾見自己同學那副樣子,安慰道:“反正前兩週可以隨意退選課,先選著唄,也沒什麼。”
  
  喬時澤緩了口氣說:“你說我們這些學IB的,上這種課意義何在,如果不是可以拉績點的水課,我上半小時就溜。”
  
  溫斯爾輕笑一聲,沒回他。
  
  兩人就這樣在咖啡店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嘮了好半天,瞧見方才的烈日已經隱入樓後,溫斯爾才意識過來,時間已經快六點了。
  
  倆人拍拍屁股起身,進門準備跟店長打個招呼就離開。
  
  “只是個掛名老師,沒有多大份量。”
  
  傍晚的天仍是白皚皚一片,男人掖下夾著未開封的棕色檔案袋,正和手機裡的人相談甚歡。黑色襯衫貼身,夏日裡竟也將釦子扣滿,長袖西褲,腳下踩著雙頗為嶄新的皮鞋,髮蠟膠過的紋理側分顯得格外嚴肅板正。
  
  在他抬眼間瞧見前方的咖啡廳招牌後,放緩上樓梯的腳步,對手機那邊道:“先不說了。”
  
  待掛了電話,男人將襯衫衣袖挽起到手肘,抓著門把推開的動作因用力,手背青筋微突。
  
  也是恰好此時,溫斯爾和喬時澤和店長打完招呼,轉身從另一邊的門走了出去。
  
  後門關上的同時,前門被另一人打開。
  
  店長聽見推門聲正要開口問好,卻在瞧見來人時喉頭一停。
  
  這位先生從頭到腳的精緻程度,完全符合他對中美國際學院外教們的刻板印象,於是將中文版的“你好”收了回去,毫不猶豫地對他這樣問好:“Hi。”
  
  男人掃視了一番前臺立著的點單牌,很快,掀起眼皮對他說:“你好,一杯加濃冰美式。打包帶走。”
  
  嗓音渾厚低沉,並且過於標準的華語讓店長怔愣一瞬。
  
  原來不是外教,看來是自己的刻板印象過於嚴重了。
  
  反思的思緒拉回現實,店長心裡訕訕,像往常那般露出標緻笑容:“請稍等。”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收款二維碼,“這裡付款。”
  
  男人拿出手機一邊掃碼付款,一邊回應他:“好的,謝謝。”
  
  說來也奇怪,為什麼九月一日恰好總是星期一呢。
  
  莫名其妙的想法在腦海終結,溫斯爾也結束了早八兩節無聊的必修課。趁三十分鐘的課間,溫斯爾在教學樓附近買了杯冰咖啡,才慢悠悠地去停車場開車。趕去那棟離國際學院遠得要命的教學樓,趕著去上那節為了學分的人文選修課。
  
  臨上課前五分鐘,整間階梯教室已經擠滿了人。按理說一間大教室可以容納一百三十人左右,看著人滿為患的課室,溫斯爾只覺匪夷所思,也就一晚上功夫,這門課就被選滿了?教務系統還另外加了位置?
  
  男人提著咖啡和電腦包往他上課的教室踏步走去,塑料袋裡的冰美式因手臂慣性,杯內的冰塊隨之晃動著相碰。
  
  坐在最後一排的溫斯爾也在搖晃著手中的冰拿鐵,棕色液體裹挾著冰塊在杯內相撞。他嘬著吸管喝了口拿鐵後,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無聊地盯著外邊兒正在交配的兩隻蜻蜓。
  
  皮鞋落在地面的聲響,大教室裡學生們吵鬧的交談聲,咖啡液體與冰塊碰撞聲,毫無規律地交織在一塊兒。
  
  待男人拉開門踏進教室的那一刻,恰逢溫斯爾抬眼。
  
  空調風呼呼灌入,剛吞下的冰咖啡涼過喉管,彷彿順著血液讓身體卸下了無數燥熱,拿鐵的甜苦交纏在舌苔。
  
  一剎那的恍神在塑料杯壁將他的指腹凍到發疼後,才被迫回到現實。
  
  溫斯爾眉宇微動,凝視著走進門的男人容貌,一片大腦空白過後,眼神茫然。
  
  窗外裹挾著一股熱浪的風呼嘯擠入,同室內中央空調在空氣間相撞,一冷一熱繞纏其中。
  
  溫斯爾的額髮被吹起。
  
  啪嗒——
  
  開縫的窗戶被坐在窗邊的同學緊緊合上,且落了鎖。
  
  髮絲緩慢落回前額。
  
  下一秒,聲音,氣息,觸感幾乎近在咫尺,塵封了三年的記憶如洪水猛獸,要掙脫欲蓋彌彰的薄紙。
  
  滿身狼狽的身軀與講臺前穿戴整潔的男人忽然重影般疊起。
  
  指尖明明被凍得發僵,偏偏一股熱流竄上脊髓,不清醒的衝動在心底裡持續不斷地叫囂著,血液倒流般地要撞破理智。
  
  思緒停頓,杯壁的水珠浸潤尾指,液體順著掌側滴下,落在桌面綻開,記憶的極速放映戛然而止。
  
  溫斯爾惝恍須臾後,瞳孔逐漸放鬆,繼而臥蠶微鼓。唇旁皮膚叫人難以察覺地動了一下,片刻後,眼眸掠過幾不可見的怪異情緒。
  
  ——是瞿律師啊。

作者的話

Grandne

1.本文涉及所有關於同性戀的法律法規均為杜撰,為了服務劇情非常非常不合理,請勿當真!
2.英文片段出自Gloria Steinem的《My life on the road》
3.瞿念qu,第二聲。
4.非常狗血,上一輩也狗血,帶點懸疑劇情線。
5.是雙向奔赴的圓滿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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