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第十九章—悶雷（下）
首戰落幕，大白在如雷的掌聲下離場，雖完勝一場，但他的心情一點也樂不起來。
「我先去洗把臉冷靜一下，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其他賽場仍在拉鋸，只有中央賽場最快分出勝負，吸引了喜歡爽快戰鬥的人，紛紛湧進觀眾席，氣氛比之前更熾熱，幾近坐無虛席。
比拚一場接一場，大會接著公布下一場的對手，是一名修練體術的功夫大師。
小黑主動請纓：「這場就由我來上。」
若要比拼拳腳功夫，雖然比不上師父，但他也有不敗的自信。他看向席上的小白。金瞳緩緩睜開，小白朝他微笑，笑容疲憊，看到兄弟無恙像是鬆了一口氣。
大哥，你總是這麼溫柔。
戰場是殘酷的，站上去的人理應做好了覺悟。於我而言，其實陌生人的福址怎麼樣也沒關係，我也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去關顧敵人。
然而，若不殺是你的願望，那麼我也會盡力去找尋，能讓所有人存活下來的方法。
既然青之國是魔的老巢，那人一定也在。果不其然，紅髮青年悠然現身，刻意擋在小白身前，不讓小黑盯著他看。
「小白，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所做的小動作。」
大白能連番識破蜂男的詭計，除了是個人觀察入微與過人的應變能力外，亦是因為在事前得悉了敵人的情報。
重傷初癒的身體不容小白勉強，在昏睡的時間以外，他撐著身子，到處打探對手的底細，拜託小咕幫忙傳遞訊息，事先通風報訊。
「身處敵陣的我能為他們做的，只有幫他們這點小忙。」小白迎上小紅打量的目光，沒半點退縮：「我希望他們能活著離開這裡。」
就像早料到他會這麼說，小紅沒所謂地聳肩：「也罷，如果他們過早敗陣，去不到我那裡，那就太沒趣了。」
他引頸以盼的是，重啟上次沒分出的勝負，展開宿命的對決。
「這裡風大，先回去吧。」
小紅握上輪椅的扶手，熟練地迴轉，就要往回推。小白連忙叫住了他：「我想留下來看比賽。」
「我知道。」小紅脫下身上的斗篷替小白披上，溫柔地裹緊在風中微微打顫的身體：「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段預備時間，先睡一會兒吧，可別累著。」
只有在面對小白的時候，小紅才會展露平常不多見的耐性與柔情，在零散的相處時間之中，小白偶爾能從青年身上找到往日的影子，彷彿他仍是跟在自己身後，對未來充滿憧憬的少年。
輪子骨碌碌地轉動，小白回頭看了一眼，與兄弟四目交投。
小黑，你不該來的。
一雙熾熱的紫瞳穿越人群，始終筆直注視著他。他的眼神堅定如初，一如那天作出的誓言。
大哥，你就在那兒等著，我一定會接你回來。
小白輕輕笑了，斂著眼睛，藏起思緒。
但我知道沒法阻止你，因為你跟我一樣固執。
大黑在旁守候，聽到腳步聲轉過頭去：「冷靜下來了嗎？」
大白很快就回來了，滿眼通紅，瀏海仍滴著水，濕轆轆地黏在額上，看起來活像一隻失魂落魄的落水狗。
一條柔軟的毛巾落到他的頭上，大黑催促道：「快擦一下，會著涼哦。」
見他沒有反應，大黑索性伸手替他拭抹，聽到如夢囈般的自言自語：「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大白對下一場由小黑來上場沒有異議，給予一些建言後便陷入沉思。明明知道這是魔的小把戲，是衪刻意安排的劇目，還是讓衪達到了目的。
人情、羈絆與情感的糾葛，從來也是他沒法輕易跨越的坎。如果要再次面對抉擇，他希望還是由他親手來，給友人送上安穩的永眠。
小紅送小白回到房間，替他蓋好被子，反手就鎖上了門。門雖緊緊閉上，但仍留下一扇窗，讓小白的新朋友小咕能夠回來，給纖細的心靈一點陪伴。
即使小紅當面戳破了小白的行動，他也不打算阻撓，因為他從來來不覺得僅憑那三人之力有任何勝算。他們單憑匹夫之勇，便貿然闖入魔的領地，穩勝一場又如何，這才是惡夢的開始。
無論面對的是神，還是魔，這群人由始至終都是被玩弄於股掌上的扯線人偶。
小白在床上輾轉反側，身體的虛弱感催促他入睡，回復所餘無幾的體力，腦袋卻清醒得很，浮現各種念頭，紛紛亂亂，不斷逼使他思考無解的問題。
魔正在體內肆虐，隨時可以佔據他的身心，逼使他做出違心之事。到底怎樣做才能把深植體內的魔趕走？
「小白，你在想什麼呢？」
伴隨刻意壓低的話音，天花板上憑空浮現一面水鏡，這是那個久未露面的人常用的通訊方式。
小白瞪大了眼：「您是！」
熟悉的人影臉容疲憊，風塵僕僕的模樣看來吃了不少苦頭，身後是漫天飛舞的風沙。
「我能給你斬斷惡緣的力量，至少成功與否，就看你有多少的覺悟。」
小紅察覺到空氣中的微妙變化，泛起一陣微僅可察的能量波動，匆匆對部下交代事情，便決定折返。
「他回來了。」
小白慌忙把他交託的東西藏於枕頭之下，拉上被子閉上眼。小紅推開門環視一圈，小白安靜地在床上熟睡，看起來筋疲力盡，房內無任何可疑之處。
是我多心了嗎？
自從把小白帶回來，患得患失的感覺便揮之不去。我到底在擔心些什麼？
小白的身上有厄瑞玻斯大人留下的印記，即使跑到天崖海角，藏身何處，我也有把握能找到他。話雖如此，這份燥動不安的預感是怎麼回事？
感覺就像暴風雨快將來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