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第十七章—臨陣(上)
人們轉過頭來，視線整齊劃一投向寶座，牢釘在青之國的王者身上，下一刻便像骨牌紛紛拜倒地上。
「大酋長英明！大酋長萬歲！青之國永垂不朽！」
在狂熱的喝采聲中，不出數秒仍站著的只餘小黑等人。守衛一擁而上，兩三個包圍一人，手腳併用強行撲倒，也要把他們的頭按下去，逼使現場所有人向人們奉為地上神明的大酋長行跪拜之禮。
道理說不通，辨解亦聽不進，為免無辜受傷，他們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俯伏在地，抬眼打量這名一國君主。男子身穿黑衣黑袍，臉上覆上黑面具，讓人看不清長相，眼窩處是兩個虛無的空洞，彷彿能吞噬一切光明之物，給人凝視深淵的戰慄感。
野獸的嗅覺極其靈敏，無論包裹有多嚴實，也掩蓋不了瀰漫的屍臭。透過短暫的對視，他們知道這是一尊地位祟高的傀儡，其操線人正是躲在幕後等著看戲的魔。
第一場賽事比的是小組自由賽，只要能擊倒對手，就能取得晉級資格。小黑率先自告奮勇，似乎急著做點什麼，才能安撫焦燥的內心，卻被大白硬生生攔下，後者飛快奪過報名表，並在上面署名。
他淡淡地問了一句：「小黑，你能毫不猶豫向對手扣下扳機嗎？」
戰場就是這樣殘酷，一瞬的猶豫，很可能就是生死之差。
小黑被問得一陣語塞，張口老半天，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兄長說得沒錯，他仍在迷茫，為心境的變化而困惑。
當初化成獸人的他，對人類抱有滿腔恨意，或許就能無差別地撕碎對手，眼也不眨一下，但現在他沒法輕下殺手。他做不到，不單是因為小白正在觀眾席上看著他，而是因為他明白到，世界並非如過去認定般黑白分明。
正如光明之中也存在黑暗，反之邪惡之中也能有良善。他不知道對手姓甚名誰，有何出身和背景，只知道在判別善惡之前，他對無辜者下不了手。
最初令小黑學會轉念的是小白，即使從人類受到的傷害絲毫不比他輕，甚至險些丟了性命，仍沒有記恨，願以善意對待他人類。
令想法逐漸牢固的是諾亞，他是小黑在那之後第一個接觸的人類，給他們飽足、賦予知識，以及一個溫暖的家。
令他確信人類也有良善者的是，初到下界時的親身經驗。他遇到了遊醫三人與老醫師，獲得了無條件的幫助。人類由起初的復仇對象，潛移默化之下，漸漸變成了觀察對象，因為人心複雜，難以捉摸，猶如一團看不透迷霧，令他想要辨明，當初他所遭遇的一切的因由。
他繼而會想，也許參與獵祭的人亦非窮兇極惡的人，也許是為了實現願望，為了重要的人而不得不以身相搏，這一點大家也一樣。想到這點，他就動不了手。
兄長就是看穿他的迷茫，才會挺身而出。
大白兄，你這不是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嗎？
小黑看向大黑，以為他會極力反對，卻看到他點頭贊同，低語道。
「刺探敵情，大白的確比較擅長。」
眼裡是全然的信賴。
「我不會說全交給我，我們是分工合作。由我來摸清這場競技的潛規則比較合適，因為戰鬥的經驗我遠比你豐富。」大白拍拍小黑的肩膀，狡黠一笑：「他們要我們拼上性命，互相撕殺，我卻偏偏不從。規則是用來打破的，不是嗎？」
此言一出，他們知道大白已作了打算，想出不單能讓自己，亦讓所有人全身而退的方法。
三人達成共識：「好。」
啪沙！
窗外傳來羽翼扇動的微響，他們聞聲轉向窗戶，黑影掠過，一根白羽徐徐飄落。
「你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