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第十三章—執意(上)

　　「這些年來你到底都在追求些什麼？」

 

　　不久前，小白在病床上甦醒，向小紅問出一直想不通的問題。我們曾經如此親密無間，大小事無所不談，卻在那天分道揚鑣。

 

　　有人都說你是被魔迷惑而迷失自我，我卻發現你每個行動都是出於個人意志。有人說你生來便是桀驁不馴的白眼狼，血液內流淌著反叛的因子，才會對身邊的人肆意露出獠牙，但我仍願意深信，你心中有著良善，沒法解釋的行為是出於不為人知的苦衷。

 

　　哪樣堅持引導你作出抉擇，何種信念值得你捨棄所有？

 

　　小白認真地注視他的眼睛，金瞳盈滿關切，筆直看進眼底，像是要撥開掩飾，挖出真心。

 

　　「我想聽你親口說。」

 

　　小紅愣了一下，迅速移開目光：「一切等你好起來，再說吧。」

 

　　他輕輕握住小白的手放回被窩裡，再拉好被子，擱下一句「好好休息」便逕自走向門口，

 

　　「人生屬於你自己，無論你要走怎樣的路，我也不會責怪你。我相信即使想法迥異，我倆之間情誼沒變。」

 

　　小白的話令他腳步一頓，但小紅始終沒有回頭。

 

　　天很藍，藍得甚至有點虛假。

 

　　小白仰望天空，嘆了一口氣。微風從敞開的窗户鑽進，捎來青草的氣味，和煦的陽光柔柔灑落，驅散寒意，渾身暖洋洋，給他一種回到伊甸園的錯覺。

 

　　不知道小黑他們怎麼樣了？

 

　　在回應魔的呼喚，雙手沾上血腥的一刻，他已沒法回頭。神明大人絕不姑息與魔有關連的人，伊甸園也容不下不再純粹的他。不管如何，他仍掂記著兄弟的安危。

 

　　倏地，一隻白鴿扇動羽翼，輕盈落在窗沿，小白轉頭看牠。

 

　　「請問這裡是青之國嗎？」

 

　   「今天怎麼這麼多獸人問路？」白鴿歪過頭，以爪子抓抓癢：「人類的話我不懂，我只知道這裡有很大片草原，有很多白鳥。」

 

　   「這樣啊，謝謝。」

 

　　小白心裡有了答案，在下界坐擁廣闊草原，亦有白鳥聚集的地方只有青之國。

 

　   「你遇到別的獸人嗎？」

 

　　任何細微的資訊也好，小白想盡快弄清目前的處境。

 

　　同為鳥類，加上小白看起來不具威脅，白鴿變得多話起來，或許牠只是閒來無事想找人說說話。

 

　　牠隨口回道：「我剛才看到三個行跡匆匆的獸人，兩黑一白的，黑的看起來很兇。」

 

　　小黑他們來了？

 

　　小白一瞬感到驚喜，但悲觀的毛病改不了，一下子就往壞方向想，神色轉為黯然。

 

　　他們再度啟程了嗎？也對，即使沒了自己，旅途依然會繼續下去，因為這是他們的使命。

 

　　白鴿接下來的話令小白怔住了。

 

　　「他們很焦急地在找什麼受傷的白鴞。」鴿子像綠豆般大小的眼睛瞇成一道縫，上下打量小白：「唔⋯⋯你好像很在意他們？你們亦有相似的氣息，他們要找的人會不會就是你？」

 

　　小黑他們是為他而來，到處查找他的下落。這點令小白心頭一暖，同時內心糾結。

 

　　他們不該來的。

 

　　畢竟幹了那種事，小白其實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兄弟。雖然手段過激，但他借小厄的力量救下了小黑，懲戒了惡人，這個結果也不算太壞。

 

　　小厄說要睡一會兒便沒了動靜，但小白能感應到衪仍潛藏在心靈世界某處。如果現在他的行動未有受限，他希望至少能跟兄弟們好好道別。

 

　　小白嘗試支起身子，但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氣力，他撑不住數秒便再倒回床上。

 

　　鴿子落到小白胸前，咕咕叫道：「你看來糟透了，只能躺著也很無聊吧？給我吃的，我就留下來陪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