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關振，你長大了

    陪酒事件讓陳奇焜相當不滿，最近建造業蓬勃發展，他也想搭上這班車賺個一筆，因此那天的飯局他最想拉攏的就是建設公司的老闆張進德。難得張老闆明顯表示很欣賞關振，還想多跟他「聊聊」，卻被王承武給打斷了。事後陳奇焜私下找了關振，但關振想到王承武強烈反對的態度，便沒有同意去見張董。畢竟有人願意好好養著他，關振自然不急著去賣身。見他不為所動，陳奇焜只能把老闆們的名片塞給他，暗自打算想個法子讓王承武不能再插手。

    王承武最近注意到年關將近，商家紛紛掛起紅色和金色裝飾，年節氣息濃厚，但關振看起來卻心情不太好，去跆拳道館幫忙時不像之前那樣興高采烈，空閒時常常待在房間，盯著母親的照片看。為了讓他開心，王承武帶他到年輕人常去的商圈逛街。

    關振穿了件長袖上衣配牛仔吊帶短裙，戴著一頂白色毛帽，襯得他更加脣紅齒白，嬌俏可愛，吸引了不少路人回頭看他，但一看到陪在美少女身邊的高壯刺青男，立刻放棄了搭訕的念頭。

    王承武把關振帶到賣衣服的樓層，關振原本以為對方會買些漂亮衣服給他，男人卻把他推向一間牛仔褲店。

    「去，去買長褲！冬天還穿這麼短不冷嗎？」

    「……我有穿外套啊！」

    他今天穿的是之前陳阿姨給他的舊衣，因為關振比陳芷心高，穿起來裙子就在大腿一半，露出兩條修長白皙的腿。

    關振還想抬腿踢人，王承武連忙伸手按住，「給我去換長褲！」

    少年貼著他的手臂，故意向上看露出無辜眼神，「我穿裙子不可愛嗎？」

    兩人邊逛邊打鬧的同時，在附近補習的陳芷心和兩個同學恰巧經過。漂亮美少女和高壯流氓的組合，讓她們不由得視線多停駐了幾秒。

    「欸，妳看那女生好可愛。」

    「隔壁那是她叔叔嗎？」

    「噓……！」

    女高中生們交頭接耳，關振和穿著第一女中制服的陳芷心兩人視線交會，關振先轉開頭，聽到『叔叔』的王承武則是臉色一黑，嚇得小女生連忙拉著手逃走。後來他們在百貨的美食街再度遇上，在朋友訝異的視線中，陳芷心鼓起勇氣朝關振走去。

    「那個……上次對不起，還有，謝謝你。」陳芷心看向下方，神情侷促，後來她被媽媽罵了一頓，說她不知好歹，要不是運氣好有人出手相助，可能一輩子都要毀了。而且在那之後，她們提心吊膽了好一陣子，被刺傷的流氓也沒有來找麻煩，陳阿姨說一定是關振做了什麼，替她們擋下了報復。

    「我媽媽說她現在在南區夜市，你可以來找她吃香腸。」

    說完不等關振回答，她就迅速轉身回到朋友身邊。

    見關振望著女孩背影發愣，王承武湊到他耳邊：「還好我知道老闆不是男的，不然我就要生氣了。」

    「……」關振回過神來，眨了眨長睫毛，「陳阿姨的香腸，比你大。」

    王承武黝黑的臉扭曲起來，「小朋友，不要亂說話。」

    今年過年打算讓大家好好熱鬧一下，隔天王承武又去市場買了些菜，跟小弟們一起研究怎麼做年菜，還有包水餃當作過年期間的存糧。

    因此這段時間，跆拳道館樓上常常出現『幹！不要放韭菜』、『切小塊一點啦，手殘喔』、『誰給我在餃子裡放糖』之類的對話，這群小混混吵吵鬧鬧的準備過年，熱絡的氣氛感染了關振，讓他暫時拋下不能和母親一起過年的哀傷，加入籌備活動中。但王承武的計劃還來不及實行，一個意外的訪客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當關振打工結束帶著一身油炸味走出速食店，在門外等他的阿方立刻湊上來，勾肩搭背開始聊天，關振漫不經心聽著，只想快點回到王承武那裡好好洗個澡。

    一輛停放在路旁的黑色休旅車門打開，一個身材中等、臉頰上有道疤的平頭中年男人走出來。他身穿灰色西裝外套，敞開的領口露出一條金項鍊，後頭跟著兩個高頭大馬的保鑣。平頭男人直直朝著他們走來，阿方立刻警戒起來，停下說話，把關振拉到一個方便落跑的方向。他認得這個男人……是大竹幫的角頭，趙俊雄的大哥，難道是不滿上次的談判，想來找麻煩？

    「關振，」男人的聲音低沉帶著口音，「你長大了。」 

    關振腳步一頓，彷彿沒聽到一樣拉著阿方繼續走。

    關守吉跟了上來，「我幾個月前才知道你媽的事，然後就一直在找你。」

    「找我幹嘛？我又不認識你。」

    阿方用力拉了拉關振想暗示他禮貌點，就聽見大竹幫的角頭沉聲續道：

    「你是我兒子，我當然是來帶你回家的。」

    無視同伴震驚的表情，關振臭著臉，態度冷淡，「回家？我早就沒有家了。」

    「你媽走了……」

    「你也知道！？」關振朝他怒視低吼，像隻憤怒的小獸，「喪禮你來了嗎？我媽現在放在哪裡你知道嗎！？」

    「振仔……」

    「滾！別來煩我！」

    他身後的大漢眼神一凜，但關守吉抬手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就只是站在原地目送關振離開，沒有跟上去。

    幾天後，關守吉帶著人來到王承武的跆拳道館，大搖大擺闖了進來。他身後跟著趙俊雄和猴仔，還有上次跟他一起出現過的高大保鑣。學生們紛紛停下訓練，神色驚慌地看著這群絕非善類的不速之客。

    穿著白色訓練服的王承武神情冷靜地請學生們先回家，之後會把時數補給大家。隨後笑著迎向來人，「您是關先生吧，今天怎麼突然大駕光臨？」

    「這跆拳道館學生還挺多的啊。」關守吉環顧道館，「王承武？關振呢？」

    王承武給小弟一個眼神，沒多久穿著牛仔褲和寬大襯衫的關振就一臉不耐地跟在小弟後面走下樓，瞪著他血緣上的父親。

    「你來幹什麼？」他大概是在場唯一一個敢對關守吉這樣說話的人。

    中年男人卻稍微緩和了臉色，看向關振的眼神甚至堪稱慈祥。

    「我以為你會在這裡，你不是挺愛玩跆拳道的嗎？」保鑣拉了張椅子來讓牠坐下，「我給你帶了個禮物。」

    「什麼？」關振看著猴仔，表情不悅。

    「聽說這兩個白目仔讓你不爽快了，我讓他們給你道歉。」下巴一抬，兩個跟班就把趙俊雄和猴仔壓到雙方人馬中間，從背後踢了幾腳，讓那兩人跪下。兩人的雙手都被綑在背後。趙俊雄神色屈辱，率先開口。

    「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沒管好小弟，得罪了少爺，跟關少爺賠罪。」

    猴仔身體微微顫抖，也跟著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歹勢啦、歹勢……」

    說到後來甚至開始磕頭，額頭撞在軟墊上發出悶響。

    關振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望向王承武。關守吉低沉的聲音響起，「你隨便揍，揍到開心為止。」

    少年微微皺眉，他並沒有不滿意王承武跟趙俊雄和解的行為，而且聽起來，他們確實沒有再去騷擾陳阿姨。不過想起母親的骨灰罈被打破，他還是心有怨恨，於是他走到猴仔面前，抬起他的臉，甩了兩個巴掌。

    啪、啪！一片安靜之下，只聽到清脆的巴掌聲和咽嗚聲響起，一旁看戲的小混混們提心吊膽看著事態如何發展。

    見關振停手，關守吉從口袋掏出個東西丟在地上，銀光一閃，竟是一把折疊刀。見狀，猴仔身體抖得更厲害。

    「這樣夠了嗎？要不要戳幾刀，切他幾根手指也可以。」

    關振一頓，彎腰撿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