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共鳴

　　「嘖嘖嘖。阿爾少爺，你太獨斷了。」

 

　　那張信紙在桌上像條脱水的魚般翻來覆去，把紙面折得皺巴巴，還不死心地喋喋不休。

 

　　「你就不先詢問康納先生的意願嗎？他不也是偵探社的一員嗎？」

 

　　「會談結束，再見。」

 

　　不為所動的阿爾口中唸唸有詞，朝身後的壁爐丟了一個小火球。

 

　　蓬！

 

　　乾燥的柴堆啪啦啪啦地燃起，燒得旺盛的橘色火焰照亮半個大廳，在滿布裂紋的牆面投下詭異的影子，阿爾抓起那張不安份的信紙，徑自走向壁爐。

 

　　單薄的紙張在手心左右扭動作垂死掙扎，藏書人把握最後機會高聲疾呼：「只有康納先生肯來也沒關係！」

 

　　「你由始至終的目標也是康納吧？」

 

　　阿爾的語氣縱然毫無起伏，用力捏著信紙的手微顫，透露出沉靜的怒意。他把信懸在火堆上方，聆聽藏書人的「遺言」。

 

　　回過神的康納完全跟不上話題，遲疑地問：「這是什麼跟什麼？有人能解釋一下嗎？」

 

　　就像被當場戳破的騙子，前一秒還在大聲嚷嚷的藏書人一下子變得萎靡不振，心虛地嘟嚷：「⋯⋯阿爾少爺，你是怎麼發現的？」

 

　　「王城的驅魔師比比皆是，為何偏偏要找上身處窮鄉僻壤的我們？我拒絕你以後仍死纏爛打，證明這份差事非我們來辦不可。」

 

　　紙片在阿爾的手心軟趴趴地躺平，完全放棄掙扎，不甘心地嘀咕。

 

　　「真的都被你看穿了。」

 

　　阿爾續分析：「你看中的是康納的異能吧。」

 

　　聞言，康納肩膀一顫，不自在地撫摸右手手腕上的手鐲，那是阿爾為他打造的異能制限器。

 

　　世上每個人不論貧富，不論貴賤，都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效果因人而異，有驚天動地的，也有平平無奇的。據教廷所說，這是神對人類的祝福，是開拓未來的鑰匙。

 

　　正如凱瑟琳能調用願力，康納亦擁有獨一無二的能力，但這份天賜的禮物僅僅為他帶來無數的麻煩與災厄。

 

　　康納的異能名為「靈力共鳴」，即是以自身的靈力與他者共鳴，從而產生極大的能量增幅。簡單來說，康納就像靈力放大器，令生效範圍內的非人之物的靈力倍增，甚至能讓沒有形體的靈魂直接實體化。

 

　　約十年前，當時十三歲的康納來到礫石鎮打工。隨後，被異能意外強化的怨魂在鎮內引發軒然大波，無差別慘殺多名平民。這個事件也是阿爾與康納小時候相遇的契機。

 

　　只有八歲的阿爾，以天才之姿被擔任首席驅魔師的父親派來小試牛刀，從怨魂的襲擊救下來不及逃命的康納，兩人自此結下不解的緣份。

 

　　平日，康納都會帶上制限器，以防在無意識間引起事端，尤其是在群山環抱的礫石鎮，山澗林蔭都有靈體妖物出沒和遊蕩。

 

　　「你必須給個說法。」

 

　　阿爾強硬的態度容下下半點詭辯，他的著眼點都放在康納身上，只有他的事才能在波平如鏡的內心點出陣陣漣漪。

 

　　「因為魔女之書的氣息不止一點，而是複數模糊的點，可以推斷書本的缺頁散落在空靈島的各處。」

 

　　「為何需要康納的共鳴之力？」

 

　　對於阿爾的逼問，藏書人決定如實解釋，賭一下對方會否回心轉意。

 

　　「缺頁因破損而處於虛化狀態，而康納先生的共鳴能使它們再次實體化，這樣才能真正把書本拼湊回來。因此，要把魔女之書完整回收，康納先生的異能必不可缺。」

 

　　藏書人的委託表面是簡單的尋書，實則還需要東奔西跑逐一收集缺頁。聽他避重就輕的說法，恐怕另有隱瞞。綜觀而言，這趟渾水無論如何也不該蹚。

 

　　阿爾默然注視身旁的友人，藏書人也閉上嘴靜待回覆。

 

　　良久，臉色陰沉的康納終於明確表態：「抱歉，藏書人。這份委託我不能接，因為我⋯⋯不想再使用異能了。」

 

　　「談判破裂呢，真是可惜。」

 

　　藏書人悻悻然擱下這麼一句後便乾脆離開。

 

　　信紙併發出青火自燃，在落地前燒盡化作飛灰。

 

　　沉浸在各自的思緒，壓抑的沉默在兩人間蔓延，空洞的大廳內迴盪著柴火啪啪作響的聲音。

 

　　片刻後，康納拍了拍臉頰打起精神，擠出笑臉：「晚上還得出門幹活，我先去做飯。」

 

　　「好。」

 

　　不出一會兒，康納便端出熱騰騰的二人晚餐，有菜有肉，簡單而飽含心思。

 

　　「阿爾⋯⋯」

 

　　「怎麼了？」

 

　　康納整理思緒後，問出令他無比在意的一點：「你覺得藏書人說的 『得到魔女的青睞可以實現任何願望』，是真的嗎？」